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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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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空, 我幫你空,你不凈, 我助你凈。”梵無音道。

白得得這回是連搖頭帶擺手,“不,不,晚輩沒有向佛之心, 入了佛門也只能成為逆徒。”

若是放在平常梵無音未必會為難一個沒有佛心的人,但她渡劫在即。這渡劫境修士,雖然號稱仙人, 但實則也是血肉之軀。能順利通過九大雷劫而突破跨虛之境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至今秋原域也不過只聽過一人成功而已。

梵無音自然也要做出最壞的打算,所以她需要一個弟子, 傳承她的衣缽。但這弟子也不是隨便挑選,梵無音尋覓多年,也沒能找到一個有慧根,合眼緣的, 卻沒想到在最後關頭看到了白得得。豈非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至於白得得的意願,梵無音現在可沒時間管了。

“你生得這般貌美, 修為卻不過開田境, 還是從下等星域來的逃奴,你若是不肯入我佛門, 你覺得前面等待你的會是什麽?”梵無音道。

“你怎麽知道我是下等星域來的?”白得得問道。

“你的口音。”梵無音道。

白得得就知道會是這個。雖然秋原域和東荒域的語言似乎同出一源, 卻有口音上的差別。白得得被俘虜後也聽過秋原域的口音, 想學的話也難不倒她,只是不屑為之罷了。

但現在可就不一樣了,她若是不想暴露下等星域的身份,就必須學秋原域的口音。

白得得試著模仿了梵無音的發音道:“這個不難,過幾日我多遇見些人,就能學會你們這兒的口音。”

“你的口音能變,氣質可變不了。”梵無音道。

白得得低頭看了看自己,不是她自誇,可還從來沒人從氣質上挑過她的毛病,“我氣質怎麽了?有什麽不一樣嗎?”

梵無音道:“即使你不說話,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不是秋原域的人。”

白得得對梵無音的話是將信將疑,但卻偏向於相信。就好比在東荒域,瀚海的人和東邊的人她也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沒什麽道理,就是給人的感覺不同。

“師太,你不用多說,反正我是不願意當尼姑的。”白得得道,說著還看了看梵無音光禿禿的腦袋,她可不願意。

但白得得的這點兒小動作哪裏瞞得過梵無音,她手一伸從白得得頭頂撫過,白得得就看見自己的滿頭秀發,簌簌地往下落。

“你做什麽呀?”白得得抱住腦袋道:“哪有強拉人當尼姑的呀?你們就這麽缺人啊?”

“貧尼缺一個弟子繼承衣缽,能看上你,你應該感到榮幸。”梵無音道。

白得得怒道:“我一點兒也不榮幸,頭可斷,血可流,你不要以為你是上等星域的人就能隨便欺負人,天理循環,報應昭彰,遲早會有更上等的星域來收拾你們的。”

“什麽天理循環,報應昭彰?這是弱者才會說的話。我等了兩百年,怎麽也沒見蘭華有報應呢?最後還是要我自己來了解這段因果,所以天道在我。”梵無音道。

梵無音袍袖再次輕拂,白得得就只能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頭發從手指縫裏溜走,再摸頭時,就是光禿禿的觸覺了。

白得得也顧不得懟梵無音了,她趕緊拿出一面小鏡子來照,果然她的頭發一根兒都沒有了,只留下一個圓不溜丟,白得反光的“蛋”來。

“你這個瘋子,不要以為被男人負了,這天下人就都負了你。虧你還是出家人呢,居然幹出這種強買強賣的事兒來。你這樣的人,佛主怎麽肯收你?”白得得一邊怒罵梵無音,一邊繼續照著鏡子。

雖然這新形象乍看有些難受,但多看幾眼,又發覺人生得美真是怎麽都好看,連成了禿頭,都依舊美得那麽清新脫俗,有種煥然一新的新鮮感。

“你沒了頭發反而更好看。”梵無音在旁邊道。

白得得瞪著她收起鏡子,“那又怎麽樣?看久了就沒感覺了。不像有頭發,可以變換各種發式,還可以買很多頭飾。”

梵無音揚了揚眉,“那又怎麽樣?反正你頭發也長不出來了。”

白得得氣得直眨眼睛,“老尼姑,你不要得意,你就是強行收了我當徒弟,我也是不甘不願的,遲早得叛師。你這樣收徒弟有什麽意思?”

梵無音道:“無所謂,你要是有能耐叛師,這說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我教得好,我也算衣缽有傳。你若是沒能耐叛師,我又何必煩惱?”

這道理這樣掰的話,貌似也說得通。

白得得見梵無音是認真的,不由急道:“可是我有宗門的,我寧願死,也不會背叛得一宗,你就別想了。”

“得一宗,你在下等星域的宗門嗎?”梵無音道:“韓家那幾大家族下去,你們得一宗還能在嗎?”

白得得聽梵無音這口氣,似乎對韓家的事兒還挺了解的。“不在了又怎樣?只要我還在,得一宗就還在。何況我們得一宗弟子並沒死光,只是被俘虜到了這裏而已。他日我一定會重振得一宗的。”

“一個開田境修士倒是挺敢做夢的。”梵無音道:“得一宗弟子還沒死光嗎?那你信不信我轉頭就讓他們都死光?”

“你這個老禿尼!”白得得氣得發抖。她還是涉世未深啊,不懂人心之險惡,腦瓜子雖然還算聰慧,但很容易就被人套出了話。“你跟韓家那些人就是一丘之貉,我是絕對不會當你徒弟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別以為能威脅得了我,大不了我們得一宗到地下去團聚,將來一起投胎,再一起報仇。”

梵無音笑了笑,“你這性子的確幹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我倒了八輩子黴才被你看中呢。”白得得垂死反抗道。

梵無音道:“這樣吧,你做我的徒弟,到你重振得一宗那天,我就讓你出師如何?”

白得得心想這等緩兵之計也想忽悠我,做夢去吧。

梵無音見白得得不為所動又繼續道:“不知道你們得一宗是落到哪個家族手裏了?不過不管哪個家族,據我所知,你最好能快點兒動手救出他們,否則這些人熬不過三年的。”

白得得心裏一驚,“他們俘虜我們東荒域的人究竟是所謂何事啊?”

梵無音道:“秋原域的修士修煉用的是極品靈石,而挖掘極品靈石礦不僅會遇到許多異獸,同時對修士的精元也有損耗,像你這等開田境修士,即使不死在異獸爪下,也最多熬不過三年,就會精元枯竭。這也是為何那些大家族要不辭辛勞地開辟下等星域去捉人。”

白得得一下就想起容舍說東荒域已經淪為牧場的話來。他們就好似那一群群白羊一般,待到繁殖成熟,就會再次被捉上來去挖礦。

白得得只覺得骨頭都開始發冷了,這些人居然把下等星域之民當做牛馬在養?

梵無音見火候差不多了,再開口道:“如果你不想被圈養成畜生,就最好強大起來,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不是我看低你,你天賦雖然不錯,但要想在無親無故的秋原域變強,給你一千年時間你都做不到。”

“但那也不意味著我就要投入你的門下當尼姑!”白得得道,別以為她不知道梵無音這是在誘哄她,雖然梵無音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但白得得就是個不肯低頭不肯委屈的性子。

何況拜師乃是大事,當初白元一也是怕庸師誤了這唯一的寶貝孫女,才遲遲沒讓白得得拜師的,主要是能入白元一法眼的可沒幾人。

而梵無音這邊呢,則是越看白得得越喜歡。若是白得得真輕易就點了頭,她反而還會不喜。偏白得得越是嘴硬,她就越覺得白得得適合當她徒弟。至少看來很有主見,也挺聰慧,不會隨便就被男人騙。

白得得反正是沒料到,她連老禿尼都罵了,眼前這殺人不眨眼的梵無音居然沒殺了她,當然活罪也沒少了白得得的就是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半年後。

白得得拿了一卷典籍,正優哉游哉地頂著春光,靠在溪畔的白石上翻閱,身側還放了根魚竿,她的腳卻泡在水裏無意識地踢著,也不怕驚擾得魚兒不上鉤。

“了因師祖”有人在溪畔喚白得得的法號。

白得得就跟沒聽見似的,還故意翻了一頁書,表示自己看得很專心。

“了因師祖,靜默太師祖的剃度大典就要開始了,掌門師叔讓我來請您。”妙通立在池畔恭敬甚至滿含愛敬地看著白得得。

妙通從小在蓮花庵長大,身邊來往皆是高尼高僧,但若要問誰最具仙氣,最為聖潔,非得屬眼前這位才進門不到半年的了因師祖不可。

妙通每見一次白得得,心裏就要感嘆一次,難怪她一進門,掌門就讚她,天生無塵無垢,凈靈慧透。

妙通作為白得得的小迷妹,回回看這位師祖都看得出神,心想天下竟有美得如此出塵剔透之人,光是看著她就仿佛能洗滌靈臺塵埃一般。

若是放在往常,妙通遇到白得得,肯定就癡了,她已經被同門笑了不下數十次了。不過這次因為是有事來請白得得,所以妙通不得不靜心守神,又恭敬地喚了聲“了因師祖”。

現在白得得輩分可高得不得了。

蓮花庵與廣渡寺並稱秋原域兩大禪宗聖地,白得得在蓮花庵裏的輩分比掌門常慧師太還高,只因為她那便宜師傅靜默的輩分特別高。這靜默便是那梵無音。

至於妙通先才嘴裏說的什麽剃度大典,卻正是白得得最不忿的。原來她那便宜師傅梵無音一直都只是蓮花庵的待發修行弟子,並沒有經過剃度大典而正是稱為蓮花庵佛家弟子。據說是當初她師傅說她塵心未了,只容她在蓮花庵掛個名兒。

但梵無音卻是一根經,死活要當尼姑,自己先把自己的頭發給剃了,導致別人都以為她是真尼姑來著。

偏生梵無音這假尼姑遇到白得得,死活還逼得白得得也要當假尼姑,頭一回見面就把她頭發給剃了。

好在蓮花庵的庵主常慧是個真有大智慧的,她見白得得拜師拜得不情不願,就不肯為白得得剃度,也只給她掛了名兒,算作記名弟子。

可惜白得得的頭發已經被剃了,也不知梵無音使了什麽手段,她那頭光溜溜的就跟個剝殼熟雞蛋一般,久久也不見有頭發茬長出來。白得得為這件事沒少跟梵無音懟。

今日,梵無音因為宿怨了解,塵緣已凈,所以正事剃度稱為蓮花庵的佛家弟子,法號靜默。

白得得是心中不忿,故意跑出來看書、釣魚的。聽見妙通再三叫她,她幹脆往石頭上一倒,把書往臉上一扣,裝起睡來。

“師祖。”妙通見白得得不搭理她,只得上前幾步,往白得得身邊蹲下小聲地喊著,“師祖。”似乎還真怕把白得得吵醒了。

白得得在書下面撇了撇嘴,這常慧老尼姑也是狡詐,居然讓妙通來叫她。作為她的頭號迷妹,白得得怎麽也得給妙通一點兒面子。

白得得用一支手指微微掀開書,不悅地瞅向妙通,“嘰嘰喳喳的,麻雀都沒你吵人。”

妙通輕輕一笑,“師祖,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我們蓮花庵已經很久沒舉行過大典了呢。”

這是真話,蓮花庵雖然號稱兩大禪宗聖地之一,但是擇徒非常嚴格,寧缺毋濫,所以弟子一直不多,的確很多年沒給人剃過度了。

白得得這麽輕松地入門,絕對算是異類,因為她師傅梵無音也是異類。

梵無音基本可以歸結於強行想加入蓮花庵但一直被拒絕最後蓮花庵拒絕她拒絕得不好意思了終於同意她加入的那種奇葩。

而這奇葩這麽兩百多年來一心修煉,從沒收過半個弟子,眼看著有可能渡劫不歸想收個弟子,蓮花庵本著慈悲為懷的心情,才跟吞蒼蠅似地把白得得給吞下去的。

話說梵無音剛把白得得帶回蓮花庵不久,就遇到了自己的第一個雷劫,然後九死一生地通過了,昏睡了一個月多,這會兒才剛醒不久,所以才行剃度大典。

這邊白得得半推半就地被妙通引到了觀音殿。

在蓮花庵內,供有一座一人高的墨玉觀音,傳說中是觀音顯聖所化,而蓮花庵也是從那時開派的。所有蓮花庵內的大殿都會在這觀音殿中舉行。

此刻,梵無音,或者改叫靜默了,正跪在墨玉觀音前等待剃度,她聽見白得得腳步聲,雖然沒回頭,但嘴角已經微微翹起了一點弧度。

剃度大典是由庵主常慧親自主持的。不過梵無音沒有頭發可掉,白得得觀完禮之後總覺得少了點兒儀式感。

而再看梵無音,臉上帶著一絲恬淡的笑意,頗有那麽點兒佛祖拈花微笑的意境,整個人好像都有點兒不同了,像被佛光籠罩了似的。要不是白得得看過她殺人如麻的修羅樣,可真要被她現在的得道高尼的表象所欺騙。

“誒,我有聽你的認真修煉,修為又進步了一粒米。”白得得對梵無音道,從始至終她可從沒喊過靜默當師傅,逼急了她就喊老尼姑。

“知道了,待會兒就給你拎一個得一宗弟子回來。”梵無音道。

這是白得得和梵無音之間的交易,要不然她能乖乖待在蓮花庵?

梵無音對付白得得也是有手段的,拿著得一宗弟子吊著她,只要白得得修為進步一點兒,她就拎一個得一宗弟子回來。

而救回來的得一宗弟子就暫時被安排在蓮花庵的山門外,因為有蓮花庵的名頭罩著,也沒有人敢來打他們這些下等域民的主意。不過蓮花庵也不會供養吃閑飯的人,得一宗的弟子皆需要服雜役。

梵無音說到做到,她一個一階渡劫仙人想要一個下等域民,都不用搶,對方自然會送給她的。

這次梵無音拎回來的人卻是白得得的老熟人——練紫霓,也就是她爺爺的新歡練雲裳的孫女兒,當初白得得的“死對頭”,現在再看到時,卻只覺得親切和鼻子酸。

“得得。”練紫霓吃驚地看著白得得的光頭,“你……”

白得得看著一頭秀發飄揚的練紫霓,有些惆悵地摸了摸自己的光腦袋,“是被老尼姑剃的,她用你們來要挾我乖乖當她徒弟。”

被白得得稱作老尼姑的梵無音其實就在她們背後。白得得就是當著她的面也敢說壞話,而且還就喜歡在她面前說。

練紫霓也算是和白得得一起長大的,哪兒能不知道白得得有多臭美,這會兒見她成了光頭,也有些心酸,“得得。”

白得得一看練紫霓欲哭不哭的樣子趕緊道:“沒事兒,這點兒委屈不算什麽。”前幾次白得得看到被救回來的得一宗弟子還會抱頭痛哭片刻,但現在麽就有些腦仁疼了。

“紫霓,走吧,我帶你去見賀明他們。”白得得道。

“賀明?他們還活著?”練紫霓驚奇地道。得一宗遭逢大難時,有誓死不肯走的,也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如今跟著容舍投降被俘虜到秋原域的不過五百來弟子,相處久了,練紫霓自然全部認得。在賀明他們被李家的人帶走時,練紫霓本以為是兇多吉少,卻沒想到是被白得得找人救走了。

白得得點了點頭,將練紫霓帶到了山下。同門相聚自然又有一番寒暄和眼淚,如今這田莊裏已經有五十來名得一宗弟子了,白得得也是真心不容易。

梵無音對她要求極高,完全是用渡劫境修士的水準在要求她,白得得長這麽大都沒這麽刻苦用功過,如今也不過才換得五十來名得一宗弟子,她要在三年內把所有五百多人都救出來,還任重而道遠。

“得得,以後我們要怎麽辦?”練紫霓從激動的情緒之中冷靜下來後問白得得。

白得得搖了搖頭道:“我還沒想那麽遠,我現在就想著怎麽快點把所有弟子都救出來。”

練紫霓點了點頭,又問白得得,“得得,你見過我姥姥嗎?”

白得得又搖了搖頭,“沒有,半年了,我也有打聽過,但是我爺爺還有爹娘,以及其他的太上長老都沒消息。”

練紫霓吸了吸鼻子,忍著沒掉眼淚,說實話她以前比白得得還天之驕女,從小就天賦了得,姥姥也是得一宗的長老,在得一宗可比白得得來得炫目。如今被俘虜到秋原域,做了半年的礦奴,多少的傲氣都被磨滅了,但性子卻也堅韌了。

“紫霓,現在一切都得靠我們,你天賦了得,就算在秋原域也不差,你得帶著賀明他們抓緊修煉。得一宗如果想要重振,是要靠所有人團結一致的。”白得得道。

練紫霓點了點頭,“我知道。”

白得得又道:“咱們現在手裏沒什麽修煉資源,也不可能一直靠蓮花庵,所以還得自己想辦法,集思廣益。我不能長留在這兒,紫霓你在眾弟子裏很有人望,還盼你把他們都統領起來、要是有我能做的,就告訴我。”

“我會的。”練紫霓道。

末了白得得起身之前,又抱著萬一的希望問了問練紫霓,“紫霓,你最後一次見到宗主是什麽時候?”這個問題在前面的得一宗弟子就救出來之後,白得得都挨著問過了,可是答案都是一樣的。

練紫霓道:“是在上星辰梭之前。他囑咐我們靜待時機,說這一次能到上界,對我們也是巨大的機遇。”

果然答案都是一樣的。雖然後來容舍沒回來找她,可白得得一直希望容舍是因為得一宗的事情才沒顧得上她的,可現在看來,一定是韓家和龍家大戰之中,容舍出了事兒。所以他既沒顧上自己,也沒顧上得一宗。但說到底他都是為了照看自己才出事兒的。

練紫霓見白得得神情黯然,心裏有些奇怪。在得一宗白得得出了名的和容舍不對付,怎麽會突然這麽關心起容舍的下落了?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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